恢复文学的游戏之心:张悦然和她的“匿名作家计划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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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月2日,一场名为“匿名的意义”的发布会在北京举办,台上坐着梁文道、路内、张悦然及腾讯网副总编辑杨瑞春四人,台下则有近300位观众,只是这些观众都不以真面目示人,而是戴上了柏拉图、简·奥斯汀、阿特伍德、黑塞、张爱玲、波拉尼奥等等名家的头像面具。
这是一场关于文学与匿名的对话,源自一个匿名写作的计划。
只看作品,不看作家
没有题材的限制,没有年龄的苛求,参与者只有一个条件:完全匿名,无论是顶级作家还是年轻的文学新人,都隐藏在文字背后,等待读者的审判。
这是张悦然主编十年的杂志《鲤》,联手腾讯大家、理想国共同发起的文学竞赛,名为“匿名作家计划”。大赛将分为初评、终评两个部分。终评评委由著名作家苏童、格非、毕飞宇担任。目前,该项计划已经开始,编号为001和002两位作家的作品,已在各大平台发布,收获了不少读者的良好反馈。
这个时代,大众媒体普遍下沉,严肃文学的影响力持续下滑,尝试让作家匿名的文学竞赛是出于怎样的考虑?
谈及发起这样一个竞赛的初衷时,张悦然表示,它来源于自己写作和名字之间的关系。年少成名的她,有时候会遇到一些名字带来的误解,“青春文学的三驾马车”的标签让读者认为自己是写青春文学的。一方面受制于自己的名字,但另一方面也受惠于此,她的名气使他不会面临被退稿的尴尬。但她认为,很多时候对于不成名的作家来说,资源是不太公平的。而“匿名作家计划”便是想“回归原点,只看作品,不看作家。”
此外,张悦然坦言:“我们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。”她认为,这对成名作家可能是一个冒犯,他们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声名,可能会得到批评、质疑。但参与这个活动是一种胸襟的体现。对于一个真正想认真写作的作家,他们是想听真话的,真话是很可贵的。
其实张悦然自己的写作已经在尝试很大的风格转变了,在2016年出版的《茧》中她首次尝试了触碰历史,书写父辈的故事。张悦然说,她很想和之前的自己决裂,早在十年前,她下了很大的决心要去转变,摆脱“青春文学”的标签。只是她觉得很彻底的改变,在读者看来仍然是可以被辨认的。
如果不强调风格,很难理解一个作家
由于“匿名作家计划”的要求,很多成名作家在参与这次写作时,都很希望挑战新的风格,让别人猜不出自己。很多时候,风格既确立了自己的独特性,又限制了自己的可能性。作家与自己的风格似乎永远是纠缠不清的。
梁文道说,他常常不太能明白什么是风格,对于作家来说,语言、时代背景都影响着作家的写作。他认为风格之所以被赞赏,是因为现代人认为作家应该发扬自我、彰显自我,他的面目不应该是模糊的,而应该用自己的声音去歌唱。但另一方面,风格也是一种自由,一个人可以创造很多种风格。它是城墙,但也是武器。但风格是不能被抛弃的,应该继续发展。如果不强调风格,很难理解一个作家。
而作为一位已经独具风格的作家,路内表示自己如果参与“匿名作家计划”是不会写最拿手的题材的。路内认为对于自己而言,技校生、工厂这些只是作品的元素,元素和语言风格是可以叠加的。如果用语言风格去转换不同的元素,那么作品就难以被辨别。
我们比任何一个时代都渴望真人真事
笔名费兰特的意大利著名作家其实就是一个匿名作者,她从来不接受采访也不露面,公众不清楚她的年龄、样貌,性别,甚至无法确定“费兰特”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。这似乎与中国的情形相悖——我们不仅要求作家走到台前来,还邀请作家参与很多文学之外的活动,甚至跨界当导演、录综艺。
梁文道认为我们比任何一个时代都渴望真人真事。之前的作品发表的时候是看“人”,推荐人、作家等,但现在时代不同了,人们有各种各样的营销手段,甚至商品的营销背后也是人的故事,诸如,酿酒师从那一年开始酿酒,经历了什么故事,怎样酿酒等。对写作而言,也越来越会朝这个方向发展,不是写什么小说,而是写作者为了写作做了什么事情。
对此,张悦然颇有感触。她谈及自己受访的经历,常常被告知“不要讲那么多干货,讲讲自己的故事”。这使她啼笑皆非,作为一个成名较早的作家,她认为自己被采访的次数很多,很多故事都讲过了,因此成为一个“穷作家”。
路内和张悦然最初是通过网络论坛认识的,界面是一个上下跳跃的小兔子,他们借由这个载体认识彼此。对于张悦然提到的被采访经历,路内透露到,自己有时候会杜撰一个故事,而不是一直重复写自己的故事。
恢复文学的游戏之心
2013年梁文道在《开卷八分钟》里郑重地向读者推荐过“鲤”书系,还专门非常高兴地提到了路内,“这位未曾读过的年轻作家非常吸引我”。梁文道对此回忆道,当时他提到了三个杂志,但是五年过去了,其他两个都倒闭了,这跟创办者的目标有关,说明《鲤》的目标是很务实的。他认为,与官方杂志不同,民间文学杂志可以举办“匿名作家”计划这么有趣的活动,但唯一遗憾的是像《鲤》这样的民间文学杂志太少了。
对此,路内也表示,2008年刚出道,就与“鲤”结缘,十年过去了,他对“鲤”有很深的感情,他希望“鲤”越办越好。
张悦然谈到,这么多年来,她一直把办杂志看做一件小事,因为文学的处境是如此边缘。作为作家和杂志主编,她想“恢复文学的游戏之心”。
对于“匿名作家计划”梁文道认为,它是隔着一块黑色的幕布去倾听音乐,也是对当下强调真人真事的极端倾向的逆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