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亮程新作《捎话》:每学会一种语言,就多了一个黑夜

2018-12-07 17:06 凤凰网文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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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捎话》,刘亮程著,译林出版社2018年11月

【编辑推荐】

《一个人的村庄》作者刘亮程暌违多年的全新长篇小说

一个韵味独特的文本,一次前所未有的阅读奇遇

《捎话》承袭了《一个人的村庄》一脉相承的世界观,是在“万物有灵”之上建立对世界的理解和想象

《捎话》是一部孤悬于现实之外的寓言,书写了战争和改宗给人带来的身体和精神的分裂。故事情节奇诡荒诞,比如驴的世界中驴能看见鬼魂,战争中人首异处却能展开对话,小说的最后捎话人库终于听懂驴叫,并在死后再度转世成为人驴间的捎话者等等,但无论多么天马行空的表达,立足的还是人在现实中遭遇的各种问题。

《捎话》是一部对声音(语言)的理解之书,思考之书。“你每学会一种语言,就多了一个黑夜。” 小说中不断提及捎话人只捎话,不捎变成文字的语言,因为话一旦变成文字就死掉了。语言常常会在人心和人心之间制造迷途,由语言而生的交流、思想、信仰等都被语言控制。语言也是战争的根源。

能言不可言之言,是作家刘亮程最为突出的创作风格。《捎话》呈现了一个直觉所能达到的感觉天地,风声、驴叫、人语、鸡鸣、狗吠连接起一个广阔世界,虚与实,动与静,有与无的辩证关系皆贯穿其中,蕴藏哲思。

【名家评论】

刘亮程的才能在于,他好像能把文字放到一条清亮透明的小河里淘洗一番,洗得每个字都干干净净,但洗净铅华的文字里又有一种厚重。捧在手里掂一掂,每个字都重得好像要脱手。 ——李陀,作家

“你每学会一种语言,就多了一个黑夜。”小说中反复描写到库作为捎话人对于语言的困惑。语言更多时候是障碍,是迷途。作为人和人交流的精神介质,语言反而最具有欺骗性,也最容易走样。所以库的师傅教导库:只捎话,不捎变成文字的语言。但最终,依然难以将这句话捎到。人们创造了语言来交流,而在这部小说中,语言却无法沟通人的心灵。这是人类生命的悲哀。作为最善于使用语言的人,刘亮程对于语言的异质,体察的也最深。

——刘予儿,作家

刘亮程将凝视赋予每一件事物:除了人的一辈子,还有狗、驴、鸡、尘土、树叶的一辈子,甚至灵,也被刘亮程观察和冥想,他的意识总是深入到别人难以企及的深处,那些意识最模糊、神经最末梢的区域被思想和文字唤醒。《捎话》是一部人、畜、灵共居的乡村史,也是一部另类的人类战争史。

——何英,评论家

必须承认,如此一种传神且富有艺术魅力的关于驴的描写,大约只有在刘亮程笔下,我们才能够看得到。

——王春林,评论家

这是一部关于“捎话”这个词的“大辞典”,也是一部对不同声音(语言)的理解之书。

——何平,评论家

【内容介绍】

位于东边的毗沙国与西边的黑勒国势不两立,开启了长达数十年的战争。两国间书信断绝,民间捎话人由此成了一种秘密职业,承担着传递两地间信息的重要角色。小说中的捎话人库,是毗沙国著名翻译家,通数十种语言,他受托将一头小母驴谢如同“捎话”一般,从毗沙捎到黑勒。库说,我只捎话,不捎驴。委托人却说,驴也是一句话。

故事就这样开始了……

在人和万物共存的声音世界里,风声、驴叫、人语、炊烟、鸡鸣狗吠都在向远方传递着话语。各种语言悄无声息穿行期间,神不知鬼不觉,却神鬼俱现。小母驴谢能听见鬼魂说话,能看见所有声音的形状和颜色,懂得为人服役也懂得猜度人心。于是,一人一驴,背负着“捎话”的任务,穿越战场,跨越语言间的沙漠戈壁,见证了许多生死和不可思议之事。

【作者简介】

刘亮程,中国作家,居新疆。著有诗集《晒晒黄沙梁的太阳》,散文集《一个人的村庄》、《在新疆》,长篇小说《虚土》、《凿空》等,有多篇文章收入全国中学、大学语文课本。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。2013年入住新疆木垒,创建菜籽沟艺术家村落及木垒书院,任院长。

【目录】

第一章西昆寺1

第二章大驴圈24

第三章行像43

第四章固玛63

第五章人羊79

第六章栏杆村100

第七章奥巴(上) 122

第八章奥巴(中) 135

第九章奥巴(下) 146

第十章城门158

第十一章捎话171

第十二章桃花天寺186

第十三章改宗203

第十四章墓地之路216

第十五章栏杆村228

第十六章人羊墓地234

第十七章固玛239

第十八章无眠254

第十九章西昆寺272

第二十章麦田289

第二十一章破毗沙城297

附录

我的语言是黑暗的照亮

——《捎话》访谈316

【内文试读】

第一章西昆寺

从门缝看塔是扁的。塔后高耸的院墙是扁的。围坐塔下的昆门徒是扁的。香炉和烟是扁的。嗡嗡的诵经声响起来,声是扁的,像浮尘像雾,裹着昆塔一层层攀升,升到金灿灿的塔尖时,整个昆塔被诵经声包裹。那声音经过昆塔有了形,在塔尖上又塑起一层塔。一座声音的塔高高渺渺立在裹金的昆塔之上。诵经声又上升,往声音的塔尖上再层层塑塔。越高处的塔就越扁,越缥缈。

她每天站在门后看,这扇从未打开的木门上裂了一个缝,像一只扁长眼睛。她能看见声音的形。天蒙蒙亮,昆门徒在塔下扫树叶的唰唰声,像一片片大叶子在飘。昆门徒知道自己在扫声音的叶子,他们不急,一下一下地挥动芨芨草扫帚,让每一声都圆满而去。东边村子的鸡鸣像衲衣的细密针脚,每个黎明的鸡鸣给寺院纳一件声音的金色纱。北边毗沙城的狗吠是块状的,“汪、汪”的狗吠在朝远处扔土块,扔到西昆寺上空变扁了,成叶片儿,在诵经声塑起的层层高塔间飘,在眼看亮起来的沙漠旷野上飘,飘到快没声时被下面村庄的狗吠接住。一个又一个村庄的狗吠在大地上接连起来,一直接到北边的丘,西边的黑勒。

她常听身旁的驴说起黑勒。“黑勒人改宗不吃驴肉了,在那里,驴可以一直活到老,不用担心被人宰掉。”都是黑勒毛驴捎来的话。黑勒城的毛驴把话传给进城驮货的乡下毛驴,乡下毛驴站在村头往另一个村子叫,另一个村子的驴接着往更远的村子叫。一夜工夫,一句驴叫从黑勒传过英噶莎尔、渠莎、西叶、固玛,传到毗沙城外的大小村落。第二天,赶早市的乡下毛驴又把话嘀咕给城里毛驴。驴都知道黑勒和毗沙在打仗,有关黑勒的言论只能交头接耳地说。

以前,西昆寺的诵经声也在一个又一个村庄城镇的昆寺间传诵,一直传到英噶莎尔神木寺、黑勒桃花寺。现在,那些寺院有了不一样的声音。驴很早就听出那些寺院里传出不一样的诵经声,驴耳朵长。西昆寺的声音在毗沙界外被另一个声音截断,西昆寺的诵经声就往高处传,传到高处的声都是扁的。

她左眼贴门缝看一阵,又换右眼看。左眼看熟的人,右眼一看又觉得生。我要一直在门后待下去,门板上的裂缝会变大,大到门一样,我直直出去,静悄悄坐在诵经的昆门徒中间,不说话,不让他们看见。这样想时她已经坐在那里,在门板的前一个口子裂开时她就在那里。后一个口子开裂前又合住,她被关进圈里,成了一头小母驴。她知道自己小,一个小姑娘的小。她正长身子,长毛,在这个比驴圈高大的黑暗房子里,她静悄悄地从门缝看了好多天,把外面的一切都看扁了。

走来两个人,一个是侍候她的德昆门,寺里昆门徒都这样称呼他。另一个满脸胡子,脸扁长。看第二眼时觉得那人熟,像在哪见过,闭眼想想,又觉得第二眼里想起的是第一眼里的形,两眼间的印象仿佛隔了一年。

长胡子在塔下站住,望塔尖。那个仰望的脸她确实在哪见过。

德昆门走一段回过头,见长胡子站在塔下仰望,德昆门也仰头望。望是扁的。那个长胡子一定望见塔尖上空层层叠叠的塔了。那是她的望。在这个扁长门缝后面,她独自望了多少个早晨的声音之塔,也被一个人望见了。她突然一阵冲动,血往喉管涌,嗓子里像有一头发情的驴在狂奔。

“昂……昂叽。”

只叫出半句,她被自己的鸣叫吓住。那叫声轰地涨满屋子,从门缝,从看不见的墙隙喷涌出去,在屋外的寺院里来回震荡。然后又被四周高高的院墙拢起来,被高竖的昆塔扶起来,有模有样地竖立在半空。在那个仰脸望天的长胡子眼里,一座驴鸣的巨大昆塔在空中骤然现形。他一定看见了驴鸣的形,看见由诵经声塑起的重重高塔之上,一座驴鸣的大昆塔,更高,更亮,更缥缈。

诵经的昆门徒们扭头看,他们只看见两扇紧闭的门,看不见门缝和后面的一只眼睛,看不见她突然闭住的嘴。看是扁的。在她贴着门缝的眼睛里,一座驴鸣的巨大昆塔,烟一样消散在空中。

责任编辑人:魏冰心 PN07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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